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长沙:恰同学少年
盛 颜
记得第一次去长沙,办完正事尚有一日空闲,同学至为盛情,将行程安排得满满当当。上午驱车至城西游岳麓山,过湘江一桥时,见江心有一狭长沙洲,所谓“湘江北去,橘子洲头”,说的正是此处。
岳麓书院建于北宋开宝九年(公元976年),历代来此讲学的大家和培养出的俊彦,实在不必赘述。印象最深的还是大门两边白底黑字的楹联,“惟楚有材,于斯为盛”,上联出自《左传》,下联出自《论语》,极漂亮的流水对,口气也大得很。窃以为把这副楹联跟书院东面的自卑亭联系起来才有意思,直道出湖南人的某种性格:我当然知道做事要实在,从近入手,从低做起嘛,可我做人就不想这么低调了。是的,就这么霸蛮:)
出书院后门,在蓊郁的绿色中登上岳麓山的观景台。爱晚亭固然风雅,俯瞰山下的宛转江流固然愉快,但看到长沙会战中与日军血战到底的阵亡将士名单时,却不由人不肃穆,不由人不敬重。站在台上抚今追昔,从魏源作《海国图志》,曾国藩等开始洋务运动,谭嗣同等闹戊戌变法,到毛泽东、刘少奇等起来革命,在中国近现代史中,湖南人的事迹占去很大比重。
按同学的安排,中午在火宫殿品尝长沙小吃,下午去参观省博。呵,那些马王堆汉墓中出土的文物……每到此刻,我必痛恨自己言语的匮乏,因为找不到适当的词来表达我的震撼。棺椁非常宏大,须在高处俯瞰才能一览全貌;辛追夫人千年不腐,用现代技术给她复原的相貌漂亮可爱;两米长的T形帛画精致华美,其描绘的人间、天堂和地底就是汉朝人对世界的一个完整设定;黑底朱纹的漆器,光洁得好似新的一样;素纱禅衣轻若无物,据说展开来有2.6平方米,重量却只49克……实在太强大了,所以那天下午我参观了两遍,还是意犹未尽。
晚上去吃正宗的湘菜,觥筹交错之际,同学突然道:“吃完饭去歌厅吧,感受一下长沙的夜生活。”我一惊,吃吃道:“去歌厅?”他大笑:“决不是你想的那种。”饭后直奔他说的“歌厅”,到地儿一看,名字叫田汉大剧院,先就松了口气。里面有千余座位,舞台很气派,演员虽然不是顶尖的,但胜在气氛好,台上台下一直有互动。没想到在春晚都成食之无味、弃之可惜的鸡肋时,倒在长沙感受了一把全民娱乐的趣味。
此后又去过长沙几次。这城市在不同的角度下呈现出迥异的风貌,精气神却是一脉相承的。
东汉末年,董卓挟天子以令诸侯,天下共讨之,最先起兵勤王的是长沙太守孙坚,故唐人吕温有诗云:“忠躯义感即风雷,谁道南方乏武才?天下起兵诛董卓,长沙子弟最先来。”
戊戌变法失败后,谭嗣同本可避祸日本,然而他认为:“不有死者,无以召后起……各国变法,无不从流血而成。今中国未闻有因变法而流血者,此国之所以不昌也。有之,请自嗣同始!”他被捕后题于狱壁的诗,至今脍炙人口:“我自横刀向天笑,去留肝胆两昆仑。”
光绪二十九年(公元1903年),湘人杨度效梁启超的《少年中国说》,作长诗《湖南少年歌》,中有“若道中华国果亡,除非湖南人尽死”之句。百年光阴漫漫而过,遥想那些心忧天下、敢为人先、尽掷头颅不足痛的湖南少年乃至中国少年,不可不谓之烈,不可不谓之壮!
第十二城——梦幻之城。“十二城记”绝顶之作,讲述梦幻一般的城市,盛颜倾诚之作。